幽夜月雨:
佛说爱众生,众生平等。道说天地不仁。可为什么现在的佛道又有爱国之论呢?
“爱众生”这个“爱”字,在含义上可分为两大部分:一是善待,二是善改。善待就是以善待之,以善念、善行与众生相处;善改则是以善改之,使善者更善,恶者转善。佛与道均更注重后一含义,尤其是佛家,以“众生共成佛道”为“爱众生”之最终目标。
“众生平等”这是从根本上,从终极上讲,因为众生之根是同一的,均从自性中来,所以也就有了“人人是佛”的说法。但现实中人人是佛吗?显然不是。这就是“无”与“有”的区别,形而上与形而下的区别,本性与万象的区别。可以这么说,众生不可能平等,众生也不应该平等。为何?因为众生所造之业不同,万物均是随业流转的。因此,所谓平等,自开天辟地之后,从未存在过,也永远不会存在,除非劫尽而天地回归于无,亦即人人成佛之时,但那显然是极其遥远的事。终极我们不能回归,现实又不可能实现,所以平等本身就是一个假概念,假命题。西方政治上所谓的平等,不过是新兴的实力阶层向旧有权力阶层要权的借口而已,新兴实力阶层获得权力后,又会有新的实力阶层以平等之名向其要权,其实从社会权力出现之时一直到现在均是如此,只是以前不叫平等而已。平等之假的实际例子是可以随手拈来的。譬如平等竞争,不要说起点不可能做到完全平等,就是竞争的结果,也是不平等的地位。譬如尊重人格,这是自以为有智的人们所谓的平等的真正的内涵了。但须知,所谓的人格不过是各人的心念,只要你心念还在,人格依然在,这根本跟别人的尊重与不尊重无关。且人人尤其是族类不同的人,所谓人格本就不同,平等从何说起?譬如人人一票,人智有高低,每人一票到底是平等还是不平等呢?譬如以前的人民公社,大家都平均了,在能力与用心上又不平等了。其实大家只要放眼自然界,物种天敌之间可有平等吗?再放眼植物界,有高有低,有硬有软,有处沃地有处瘠地,有平等吗?再放眼全球,有雨睛霜雪有不雨睛霜雪,有火水风震之灾有无火水风震之灾,有平等吗?再放眼星球,有给其他星球光芒,有不给其他星球光芒的,有给多的,有给少的,有平等吗?没有。那么,平等之义可废吗?不可。绝对平等是不存在的,但可以追求相对平等,所以世上的一切平等之义也是必须存在的。只是我们在现实生活中,必须明白,平等是不存在的,不要被这个概念的迷惑。现在社会上提倡平等的人99%是为了自己的私利服务的,对其有利,则高倡平等,对其有害,则以各种理由反对之。譬如现在的许多女人对己有利便提男女平等,对其不利,则言“女人是弱者需要照顾”云云。譬如,反对吃素者常诘问“植物也是生命,为什么轻植物而重动物,众生不是平等吗?”,而不论平等之相对,也绝不会说“你只吃植物啊,那我也只吃植物好了,我跟你平等。”
现在就有问题出来了,要爱众生,但众生又不平等,在这不平等中又要尽可能爱得平等,这怎么爱啊?譬如一甸水稻,有株大的,有株小,需要的营养量肯定不同,你一株一株地平均分不但累人还不公平,如果你把肥料溶入水中,再灌满整甸,它们就可以依各自所需的量吸收了,就做到相对的平等,但这样对麦子却又不适合了。所以这里就得有智慧,爱要因众生而异,善待则要以其好待之,善改则要以其性改之。有一个故事,古时有个将军,特别讨厌吃鸡肉,手下犯错,就罚他们吃鸡肉,手下当然是求之不得了。我们可以想象,如果反过来,这个将军特别爱吃鸡肉,手下特讨厌吃,他奖励手下时也必会用鸡肉。那他这罚是罚,奖是奖吗?同理,要爱人也一样,你要以别人的喜好为喜好去爱他人,但爱之中又有善改之意,你又不能因为他的喜欢,不管这将使他变善或变恶都去满足他,这又不叫爱了。这样的例子也是举不胜举的。我们家乡就有这么一句“小偷针,老偷金”,就是说,小孩子偷了一根针,如果大人不好好教育的话,他长大了很可能就成了偷金的一个人。这其实也就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意思。你想想,譬如现在的卫星,你不知它的各种数据,随便地改动一个很微小的角度,如果一直以这么微小的差别运行的话,总有一天会坠落地球上。但是现在的人似乎都知道这个道理,做起来却往往不着边际。甚至可以夸张一点说,世上70%的祸事,都是靠这个“爱”字做出来的。所以,无论是爱的善待方面,还是善改方面,我们都必须具有了解众生喜好、了解众生需求,而又有辩别诸喜好、诸需求是善是恶与将善将恶的智慧。因为众生的喜好与需求有此生所成的显意识,有诸生所成的习性,还有诸生所成隐意识即第八识,此类种种均不相同。尤其是善改之渡化方面,更要知道所渡者诸生及后世,方可随缘而解其心结,因根器而授其正法。随缘而解其心结,不一定必以言语教化,有许多时候甚至要以恶行而触其心结,使其于痛中获解。因根器而授正法,则更需要自身的高修为,明何法可解何妄,对症开方。所以,要想做到真正的爱人,尤其是渡人,必须自身具有无上正等正觉方有资格,亦即只有佛才有资格。所以佛说过:渡化出无数亿亿的罗汉,不如把自己修成佛的功德大。
真的只有佛才有资格说爱众生吗?是的,不用怀疑。那我们都没资格,就不用爱众生了吧?那可不行。我们不能因为必将死去而不吃饭。正因为我们要死,所以要探研死的道理与不死的方法。正因为我们没有爱众生的资格才更应该努力拥有爱众生的资格。因为从根本上讲,众生即自己,无论你修行之出法点是为解脱自己还是解救众生,都得学会爱众生以立德,不立德功越高越易成魔,因自身之私念易化魔引魔。所以,作为层次很低的我们,最重要的是依经修行,不但要明理,更要去实证,这样境界才能一步步提高,光谈文字禅是没有什么用的。现在所谓修行人,大多修的是嘴巴,整天谈空说无以晕人,最后把自己晕了,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世界不会因为你知道它是“空”的这个道理它就真的“空”了,只有你实证到“空”的境界,这个世界才能真的“空”了,你方能自由地穿墙而过,甚至飞行诸空间而无阻。在我们的境界未能提升之前,我们就做好自己相对应的境界的事,做好相对应境界的道德所定义的爱。佛、道、儒三家从最根本上讲,是一个东西,但三家着重点不同。佛家主要讲离世的道理与法则,所以讲天地根本性的东西多。道家主要讲驻世的道理与法则多,所以既讲天地之理又讲入世机谋。而儒家则主要讲入世的法则为主,所以讲人伦道德。因此,作为有心修道者,如果刚起步,没有什么证悟,在明理与实证的同时,就当遵循儒家之人伦道德,做好人伦诸事。如果实证到许多东西了,譬如明了五伦因缘,则可以忘情,明了世间朝代变换缘由及自身命运之所成,则可以忘名利。我说的明了,都是指依据实证所得到的功能所真实得知的,并不是指看书或听他人所说。所谓放下,只有明了了才能放下。这个时候,便可以根据自己对于佛或道的偏好,选择出家开始专门的修行。但如果不想放下,依然在世间边生活边修行,那就必须遵循世间的道义,继续做好人伦诸事。现在的许多修行人,常因为自己懂一点道理,便似乎高人一等,更甚者,本无法界之能力之境界,却以法界之理行于人伦,所以活得不伦不类,与精神病相仿,更何况此中又有不少人于理本就一知半解,甚至不依经不实证自成一妄念体系。当然,在遵循人伦道理之时,也不免碰到一些两可甚至错误的道理准则,则当自行依理辩别,勿要盲从。且在爱人之时,也要多作反思,不要因为自己出于爱念而他人似乎就得必须接受,即使对方能接受,也当常思考如此对其人长久是否有害。“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道行万物日用而不知,万物之道皆为天道,明了万物之道即明天道。
“天地不仁”,此“仁”指小“仁”。天地无私,无私者似无情。但这无情之中即是大情。此“不仁”,即以此无情而言。然这不仁中即是大仁,不依小仁方成大仁。所以“天地不仁”并不是指天地真的不仁不义。你看道家,素来以降妖服魔为己任,降妖服魔为了什么?保一方平安,这怎么可能称为不仁呢?当然,现在那些没有能力降妖服魔却到处做法事骗人钱财的不在此列。
明白了上面的道理,我们就可以说说爱国这个话题了。佛经中虽有释迦牟尼在其族被灭之时,并不出手相救的记载,这只是因为他能明了其族被灭的缘由,不要说以其力无法改变此因果,即使其以佛力改变得了此因果,那也不能改变此因果,否则就是对其族之敌方的不公平。数有定数与不定数,定数只能靠当事者本身通过修练使其本身大变方能躲过。所以定数对于个体而言,改变相对要容易些,但对于群体而言也即是共业而言,几乎是无法改变的,因为不可能群体中所有的人都通过修炼而大变。道家也有很典型的例子,那便是丘处机。丘处机在元朝入侵中原横扫欧亚屠人无数之时,投于成吉思汗成为国师。为什么呢?自然是因为他知道朝代更替,元朝必兴之道。无论他当时是不是出于现在有些人为其辩护的所谓为了救更多宋人这一点出发,但他知道元朝当兴这一点是勿庸置疑的。这两件事似乎显得佛道两家不讲爱国的道理,但这里的不爱国只是因为爱国与天道冲突之时,才选择了顺天道而不爱国,并不是真的提倡不爱国。其实每一个朝代的更替都是有佛道两家派人下界参与的,尤其是道家,负有这个使命,当然这个现在人不懂,就不多讲。但可以看历史上各朝代的军师,周姜尚、汉张良、唐徐茂功、宋陈抟、明刘伯温,有那一个不是道家出身?为什么必会有佛道两家参与呢?因为天地万物依互克而维持一种平衡,佛道两家为了自已的修行,常以善念放生一些魔道妖道,这些魔道妖道之中固然有一部分被感化向善,但也有一部分会渐渐坐大,最终为祸人间。所以每一个朝代交替的战乱从这个角度讲可以说是因为佛、道两家自私所造成的,那么这个烂摊子自然也要他们来收拾。但我们常人既不知天道,也没有法力,这些离我们生活很远。我们要不要爱国,只能从我们的层次上依理来论断。和平时期爱国不外乎为国家多贡献出自己的力量。这不是相当于造福与自己的国人吗?譬如现在我们的国家,发展很快。国人物质上的苦难就减少很多,就是修道的人,也在其中得益,如物质供养、生命保障等等,所以这也是爱众生的一种表现。战争时期的爱国就要分一下情况,如果是明显的不人道的没有正当的道义理由地入侵他国,这种非正义战争就不能上战场。其他的情况就可以,因为如果是自卫就是保一方安宁也即保一方生灵安康,这佛经中也有明确的要求神灵守护有道之国的说法,道家则跟前面说的降妖除魔护一方安宁是一样的,只不过区域的大小有些不同而已。如果是去征服一些邪恶的国家,那么这跟降妖服魔是一样的,可以使人道中正法永存,否则就是以小仁而失大仁,陷世界于黑暗之中。当然,引发一场战争的因素很多,而正义的定义也是千变万化,常常令我们无法判断这场战争到底属于正义还是非正义的。那么如果能判断的,就可以去参与战争或阻止战争,当然也要是不得已而为之,尽量减少杀戮。不能判断的,则可以参与战场救护、接济难民、战后重建之类的工作,那还是爱众生的表现。所以,我们依理判断,爱国还是要讲的。另外《地母经》中有讲,人有父母之恩、国家之恩、地球之恩要报,这是因为这三样都是生养我们的,是我们的立身之基,这是从恩情角度讲要爱国。
所以,爱众生跟爱国没有什么矛盾,至所以好象看起来矛盾,那是因为没有分清全部与局部的概念之间关系。从理论上讲,当然爱所有的众生,但我们真正面对的绝不会是所有的众生,只能是局部的众生。且因为这局部的众生又千差万别,有善有恶,当然就不是一种简单的“爱”的方式就可以解决的。说到这儿使我想起了上一年与邓小平谈禅的梦,谈的就是全部与局部的问题,并且也跟爱众生这个命题有关,这几天有空时我把它写出来,你可以再参考一下。
另外要特别附加说明一点,降妖服魔,对于妖与魔来说也是一种爱,这是让他们不在邪路上走下去。譬如大日如来压孙悟空在五行山下,这也是一种点化,一是让其修性修定力,心猿不稳,极需要定力去补足,这也是对症下药的做法,二个当然是消业力。如果说孙悟空压五行山之前主要是修命的话,压五行山下修的就是性,此两者都是功,五行山后取经是积德,功圆德满,故而成佛。
2008/03/04